文作者:Asian Harmony 一帆 图作者:Diamond轮 程翔
看着她离去,心里既是宽慰又是不舍,还有些失落。就像是送别初恋情人,而这一别几乎是不会再见。她越飞越远,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,越来越小,最后看不见了。她要继续她未完成的使命,而我们也即将开始行新的征程。风雨中都还要继续前行……。
在码头边看到两只鸽子徐徐走来,一下子勾起了我的一段记忆。某年某天,一场大风雨过后,我出去巡视,看到了一只疲惫的鸽子停留在我的甲板上一角。我们称这种落在船上的鸟叫‘天落’。看到我走近,她急忙打起精神朝远处走了几步,但没飞走,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。
我回去取了一小把米和一小盆水,回来后看她果然还在那儿。于是,撒下米粒等她来吃。她没敢吃,反而又急忙撤退几步。我停止向她靠近,蹲下来保持不动。她伸伸头左右看了看,开始啄甲板上的米粒,由远而近,慢慢的就啄到我身边了。我一只手端着水盆轻轻向她伸过去。她又伸伸头,看看我,看看左右,然后快速蘸了一下水,仰起头吱吱吱地喝下去,再一次就是直接把头扎进水盆里喝了。随着我慢慢地把水盆拉回,并伸出另一只手等她再靠近一点儿。她一步一步跟来,几乎是走到我手中的。等她反应过来时,已落入我双手之中了。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抓到的鸽子,哈哈,晚上和兄弟们的美味有了。然而她低声“咕咕…咕咕”地叫,好像在说‘放开我放开我’。仔细看,她的两只脚上各有一个环,上边有编码。我捧在手里往回走,觉得双手间暖暖的肉肉的滑滑的,好似捧着我那久别的女人的上体,好温暖好亲切,一下子杀她的念头成了罪恶感。怎么可以杀她呢?先养着吧,等靠岸了,她的身体也复原了,就把她放了。
用纸箱给她做了一个小屋,放到生活区后甲板的一处遮挡风雨的地方,里边放一些米粒和水,还在纸箱上开了一个小窗给她透光晒太阳。之后几天,每天都定时几次给她送水送食物。天热时给她移到阴凉的地方,天冷时给她移到有阳光或温暖的地方,悉心照料,就像对待恋人一样。开始几日,每次看她时,她都躲在黑暗角落“咕咕…咕咕”地低叫,好像在说‘别过来,别过来’。后来再去看她,她都跑到最亮的地方“咕咕…咕咕”地低叫,好像在说‘我渴了,我饿了,怎么才来呀’。
我把纸箱抱到卫生间,关上门,然后放她出来。她走了几步活动了活动,然后跳到高的地方站稳。我伸手放她胸前往上轻挑,她乍着翅膀扑棱扑棱站到我手上。当我伸手抚摸她的头和背时,她没跑开,只是低声“咕咕...咕咕”地叫,好似很满意很享受。之后每天就有多了一项内容,就是放到卫生间里让她放一会儿风。
离目的地近了,离岸也不远了,按规定船上也不允许养活物,是要放飞她的时候了,可是却很是不舍。于是,把纸箱开了更大一个口,很宽敞,就任由她自己走吧。第二天,抵达锚地,抛好锚之后,还是照例带着水和米过去看看,结果欣喜地发现她还在那儿,但或许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出来。当我靠近时,她却干脆自己跳出来了。我弯下腰,一伸手,她便有落到我手上了。真的是舍不得她走了,然而还是把她抛向了空中。她盘旋着,‘咕咕…咕咕’地低叫着,好像充满了不解和幽怨。绕着头顶飞了几圈之后,她飞走了。我呆呆地望着,直到她完全消失。回到房间,我打电话把关于鸽子的事告诉了女人。女人说:“幸运的‘天落’遇到了你,幸运的‘天落’也会带给你们好运!”
次日,没有靠泊计划,依然在锚地等候。我正在房间里整理东西,一个和我比较熟识的船员跑过来,“‘斯派洛’,你养的鸽子又飞回来了!”我跑出来,果然看到她悠闲自得地在甲板上踱步,精神而又神气,好像在向我炫耀。幸好我们还在锚地,不然就算飞回来也找不到我们了。相互靠近,好似久别重逢!喂她了最后一口水,但她显然不是很渴了。捧在手里,贴在脸上,听她‘咕咕…咕咕’低叫了之后,还是抛向了空中。这一次,她好像明白了一样,
盘旋几周后,疾速朝东南方向飞走了!
我祈祷她一路平安,祝愿她早日完成传送和平的使命!也但愿每一只‘天落’都能得到善意的收留和放飞。漫漫旅途,几何时,风雨中,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只“天落”。
(此文已被选刊于海事局主办的《船行如歌》2015年第三期。